香江漫话：香港避风塘的渔舟情怀

         “香港从前是个小渔村……”说起东方明珠崛起的传奇，讲故事的人常常会从这句开始。当巨型邮轮穿梭在维港多年之后，香港却还有一群人，在现代的大潮中撑着渔船，坚持过着渔家生活。

　　“鸭脷洲”是位于香港南端小岛上的渔村，从前全村居民都以捕鱼为生。“实际上，以前我们不上岸，都生活在避风塘。”年过六旬的渔民龚叔，自小跟父母出海，鸭脷洲与香港岛之间的海面是条件优厚的避风塘，渔船归来，并排固定在避风塘里，渔民就在渔绳连成的大陆上吃喝成长。“我结婚都是在船上摆的喜宴。”龚叔说，“亲朋从自己的船上跳过来，带鱼带盐。喜宴吃了整整四餐。” 

　　龚叔回忆里的“避风塘生活”现已是另一番景象。1960年代香港开始实施迁徙及廉租屋政策，渔民上岸成“两栖居民”，工业起飞，又吸引不少渔民走进工厂。由于填海，避风塘海面变窄，渔船从六十年代的两千多艘减到现在约一千艘，游艇却越挤越多。

　　香港南区妇女会副主席陈丽华介绍，“从前整个鸭脷洲都是修船厂，现在只有三四家。咸鱼加工船只剩一艘，给渔船供应冰块的冰厂几乎停产，渔村生活的痕迹越来越淡。”

　　“传统捕鱼渐渐变成旅游体验项目，像我们这样每天打渔的很少啦。”龚叔有一艘俗称“虾艇”的渔船，驾驶室后的船舱里，用薄布铺了简易的床，上面放着昨夜吃剩的饭碗。一块帘子后面是马桶，一条木凳上放着生活用品，船舱里堆满了蓝色的桶。龚氏夫妇每天凌晨三点出海，接近中午回到避风塘。将所获按价格快速分类后，送往饭店和市场。

　　“油价上涨、年轻人不愿入行是最大的压力。”五十岁的船主罗先生拥有两艘可内置小鱼艇的大捕鱼船，与龚叔不同，他每次出海都要一个月，在中国南海及南沙公海捕鱼。“出海一次至少要三十个伙计，香港已经聘不到人了，要请内地的渔民帮忙。”

　　但罗先生和龚叔一样，在岸上有房子也宁愿住在船上，节假日不出海倒觉得“岸上生活无聊”。龚叔说，自己最喜欢晚上和朋友出海，谈天看星，随水漂浮。“出海的自由，只有渔家人明白。”

　　农历二月，是渔民信奉的海神“洪圣大王”宝诞。鸭脷洲上有一间百多年的洪圣古庙，当天龚叔和罗先生都带着家人，与全村人聚在庙前，拜大神，唱神功戏，跟着大轿抬着的菩萨绕岛巡游。

　　“这是渔民的传统，无论后代还是否以海为生。”陈丽华说，渔民信奉天后、洪圣和观音，每逢农历新年和传统节日，渔船都会汇集到避风塘庆祝。

　　“我的祖父告诉我，‘无论如何，你的那双脚是咸的。’”龚叔说，虽然子女或许不会接过他的渔网，但渔民的文化会一直传承下去。“他们每年会回来参加巡游，会吃一碗鱼蛋粉和艇仔粥——那是过去渔家在水上叫卖的食物，他们会记住，自己是从渔家走出来的。”

　　香港南区近年积极宣传“渔港文化游”，请来渔民和导赏，免费带游客参观避风塘，“渔家文化这也是香港的一个根。”陈丽华说，希望一群不舍渔船的人和一群推广渔村文化的人，让香港不遗忘这高楼背后的渔村情怀。